“大家都无奈。”这是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采访了多位催收员和被催收者后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。

来自成都的催收员王震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，为了催回一张40万元的单子，他和同伴连续20天蹲守在欠款人的门口，“每12小时换一次人，保证24小时都有人守着。过不了几天欠款人就会开始还钱了。”

王震的催收团队一共有7人，“除了一位朋友是专业催收公司出身，其余都是半路出家。我以前是干房地产的，现在看准了催收这块市场。”王震说。

据银监会发布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16年二季度末，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14373亿元，较上季末增加452亿元。而互联网金融行业，因风控远不如传统金融机构，不良率更高。苏宁消费金融公司的不良率达10.37%，且有内部人士表明一些面向大学生提供分期消费的平台，不良率超过25%。

不良资产高涨也刺激了催收市场的火爆，一些催收公司更是直接打出口号：“共享10万亿的不良资产处置盛宴。”

据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调查发现，在催收行业蓬勃发展的背后，已出现从专业团队催收向普通民众参与催收过渡的现象，人人都可以成“催客”正在演变为现实。

互联网时代催收员

今年25岁的罗浩觉得自己有点冤。原本在成都某婚庆公司上班的他，被前老板要了借贷宝账户密码后，直到今年3月被人人催电话催收后，才知道“自己”逾期了8万元。

罗浩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，10月15日早上，一位自称是某互联网催收平台经理的人给他打电话，让出去解决问题。但见面后，他立即被三个高大的男子带到成华区的一个小茶楼包间，呆了整整22个小时。

“他们一直逼我打电话借钱，不给钱不让离开，其间脸上还挨了好几下拳头。”罗浩说，“后来，他们逼我签了一份协议，并交了5000元后才放的人。但我就一个打工仔，实在还不上这笔不是我借的钱，已经报了案，最希望能找到前老板。”

虽然暴力催收在催收行业并不少见，但汇通易贷董事长黄平曾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，“现在的催收比以前规范多了，各大平台、公司都在规范约束自身的催收行为，力图将催收正规化、标准化。”

程林是某催收共享平台上的一名注册“催客”，他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做了一个展示：只需一分钟，简单的用手机、身份证注册一下，就可以成为一名催客，承揽该平台上发布的委托追债单子。

程林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，这其实比较像滴滴Uber的模式，没有底薪，自行接单，兼职全职都可。“哪天心情不好，我就睡觉看剧不接单。”

在上述催收共享平台上，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看到单子的提成比例大多在20%-40%之间，一张4.9万元的委托追债单子，如果可以成功收回，催收者可以拿到1.47万元的佣金。

陈兵也是一名互联网催收平台的中级催收员，以前干过快递，也做过销售。“我从6月份开始接触人人催的，现在已经专职干这行了。”陈兵说，“平台的提成比例在15%到25%之间，我现在已经催回了5张单子，最大的金额是20000多元。今年10月，他的催收提成扣税后达到23000元。”

对于暴力催收的问题，陈兵则表示没有遇到过：“我干这行都很正规，每天登门拜访，苦口婆心的劝说欠款人还款，帮他分析利害。其实一万元以下的单子，大多是当事人觉着没人管，故意欠款的。一般上门三四次，就可以催回来。”

“全民”催收时代

传统的不良资产催收业务多由催收公司承接，如上海永嘉信风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就同工行、农行、捷信、拍拍贷等多家金融机构合作，承接不良资产清收外包服务和购买处置。

汇通易贷董事长黄平原是某专业不良资产管理公司的一员，他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，原来的催收模式耗时耗力，很多时候你在东部沿海，债务人在西部内陆。“我们公司目前正在研究布局互联网催收，我认为这会是催收行业的发展方向。”

传统银行也开始试水这类互联网模式下的欠款催收与转让。2015年，浦发银行发布全民催收大会战，对信用卡长期逾期客户公开信息，并鼓励公众提供联系方式，对督促还款人给予高额奖金。

“如今各大金融机构、企业都面临不良上涨、逾期增多，甚至法院判决后财产清收执行难的问题。如果债务人地区分散，则更加困难。这种互联网催收模式正是为了解决这种"分散式应收账款"清收的问题。”人人追董事、联合创始人周劲龙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。

目前，这种互联网催收模式发展十分迅速，已有人人催、债无忧、人人追、爱催收、人人收等十余种平台、app上线。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得到的人人追数据显示，截至2016年11月，人人追平台上已有注册律师52731人，在线案源329103件，涉案金额3424亿元。

盈科律师事务所的朱昱辉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，这种所谓的全民催收模式，面向不特定的社会公众，对平台的个人隐私保护提出了一定挑战，也对催收行为的合规性有一定要求。

正在布局此项业务的汇通易贷董事长黄平说，这种互联网催收模式涉及到众多法律问题，公司对此也十分谨慎。“现在的互联网全民催收就如同当年的P2P一样，是风口上的猪，先让它飞一会儿吧。”

（记者：顾月）